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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漣漪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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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氏走了出來,以宓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行禮道:“母親。”

韓氏慢慢走到了以宓的面前,她看著以宓肖似自己的面容,仿佛看到閨中時的自己,可面前的以宓氣質內斂沈靜,神情從容淡然,明明還小小的,那麽嬌嫩,眼神卻安定得不像個小姑娘,這和當年驕傲飛揚性格如明焰般的自己又是完全不同。

韓氏看著她,心情很是覆雜。

三年前夏老太爺致仕,夏家想接以宓回去,並帶她回湖州府,起先母親韓老夫人是堅決不同意的,還是自己勸了許久,母親這才勉強同意了。

不過她雖然放任夏家帶了以宓去湖州府,但以宓身邊的嬤嬤丫鬟管事不少都是她當年挑出來照顧以宓的,以宓在湖州府這三年來大小事情其實也有人定時給自己回報,只不過若不是什麽真了不得的大事,她是不會插手管的。

因為她覺得,以宓出身如此,夏家有多惡心,以宓都得自己受著,自己去處理。

她精心挑選教養嬤嬤悉心教導她,卻不會直接幫她去擋可能受到的磨難和傷害,她覺得那是她的出身註定就要經受的。

不過她放夏家接了以宓回夏家,還因著另一層顧慮。

因為以宓生得太過美貌,出身卻又那樣尷尬,留在京中,在魏國公府來往接觸的子弟多是身份極高的,引得人傾慕,家中卻不肯聘娶,屆時也不知會引來多少是非。

不說別人,連自己的大嫂,甚至疼愛自己的兄長,都不肯讓慎遠娶以宓,何談他人。

如此還不如就留在湖州府,在當地選擇一本土世家大戶,平平順順的過一輩子,可惜到底事與願違,母親還是堅持接回了她。

也果然如她所料,以宓不過回來短短月餘,已經掀起了不少漣漪。

哪怕自己對她一直非常冷淡,可因著她背後的誠郡王府,宮中那邊都已經開始試探了。

韓氏仔細看了看以宓的表情,然後道:“慎遠是個好孩子,但他的確不適合你,你外祖母和舅母那裏,我都會跟她們好好說的。”

大嫂曾氏眼光高心思深,侄子性子溫和,對曾氏也很孝順,且大哥對侄子的婚事也有他的考慮,若是以宓和侄子糾纏,最後好好的魏國公府肯定會弄得雞飛狗跳,說不定大嫂還會怨上自己。

以宓瞅了一眼韓氏,有些意外,她母親向來是不管她的事情的,如今竟然會突然插手這事?

可是接著韓氏的話讓她一下子捏緊了拳頭。

韓氏道:“前幾日我去宮中,皇後娘娘問起過你,讓我有空帶你去宮裏多走走。我想著,下個月底淮寧公主生辰,必是會下帖子請依玥和你一起去宮中參加公主的生辰宴的。”

當今陛下慶源帝元後過世後,獨寵繼後薛氏,子嗣不豐,只有一位貴人所出的十四歲的淮寧公主和薛皇後所出的十歲的皇子穆熙,淮寧公主生母早已過世,自幼也是養在薛皇後膝下的,因此也很受帝後寵愛。

“以前你雖養在魏國公府,但嬤嬤們並沒有教養過你宮廷禮儀,且過去三年你都一直住在湖州府,不在京中,對京中之事早不太清楚,所以這幾日我就會挑兩個教養嬤嬤過來,教導你入宮禮節之餘,也會讓她們好好跟你說說宮中還有京中各世家這幾年的情況,讓你有所準備。”

以宓猛地看向自己母親,她不過剛剛回京,好端端的,皇後娘娘如何會問起自己?而且她跟淮寧公主更是素無交集,母親為何會那麽篤定宮中會邀請自己參加她的生辰宴,自己的身份可夠不上那個資格……

而且還要特地請兩個教養嬤嬤教導自己宮廷禮儀和宮中以及京中各大世家之事,那這背後必然是有什麽人在對自己打著什麽主意了。

韓氏看以宓的反應,便知她是察覺什麽了。

她看著以宓有些發白的面色,因著兩人從來也不親近,韓氏也沒有細細把事情揉開來說的習慣,最後韓氏也只是道:“你不必思慮過多,好好跟教養嬤嬤學著,屆時去了宮中,謹慎著些也就罷了。”

******

韓氏給以宓挑的的兩個教養嬤嬤幾日後就送到了韓家的溫泉莊子上,韓老夫人和魏國公夫人曾氏都非普通婦人,兩人觀那兩個嬤嬤行事以及教導以宓的內容,立即便知這兩個嬤嬤乃非普通的教養嬤嬤。

及至十餘日後,宮中果然送來了淮寧公主生辰宴的請帖,請的不單止是魏國公府的二姑娘韓依玥,還請了從來和宮中素無瓜葛牽扯的以宓。

韓老夫人得了消息立即召了女兒韓氏,陰沈著臉劈頭蓋臉就問道:“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曦,你是她的母親,可是這麽些年,你問問你自己,為她做過些什麽?我知道女婿得陛下看重,可是我不管陛下想讓女婿做什麽,誠郡王府又是什麽立場,但是宓姐兒和你們誠郡王府沒有關系,你們更不要把主意打到宓姐兒身上,想把她當做棋子來利用!”

母親把以宓當成眼珠子,就像當初把自己當成眼珠子一樣。所以韓氏被訓,半點沒有不滿不悅,只是心中難受而已。

她苦笑道:“母親,我也並不知道宮中想做什麽,只是上次入宮時皇後娘娘提起宓姐兒,我便猜到她可能對宓姐兒起了什麽心思,雖然我並不想讓宓姐兒卷入皇家的是非,但她跟著回到京中,怕那些都是無可避免的了。我請教養嬤嬤給宓姐兒,也不過是有備無患,免得她對宮中還有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到時無意中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

其實韓氏並非真的一無所知,慶源帝身體漸差,可是太子卻只有十歲,自家夫君誠郡王是慶源帝的心腹,多年來深得慶源帝的信任。

陛下希望眾臣輔佐太子登基,但對誰又都不完全信任,這麽些年來,他雖獨寵薛皇後,但卻將後宮和朝堂分得很清楚,對薛家也一直都是打壓,只是他在的時候能彈壓住薛家,他過世後,太子年幼,薛家野心大,皇後也只信任依賴薛家,不安排好,將來太子繼位後,肯定會出現外戚專權的情況,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布置了很多後手。

薛皇後也知道陛下的布置,可她也不願只在後宮中做個擺設,更害怕別人威脅兒子的帝位,所以自然有她的想法。

她應該是想向誠郡王府示好,但太直接又容易引起陛下忌諱,便打起了以宓的主意,同時拉攏了誠郡王府和魏國公府,卻又不是直接和誠郡王府還有魏國公府聯姻,大約這個度就是陛下都是樂意看到的。

可這只是韓氏的猜測,牽扯太多,自不好跟自己母親直說。

韓老夫人聽了女兒的話,緊緊盯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道:“既如此,回到京中,便讓你大哥把遠哥兒和宓姐兒的婚事定下,這樣,也就不會一個個都盯著她,想要踩著她謀好處了。”

韓氏更加苦笑道:“母親,這事我也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談。您也知道大哥和大嫂的想法,何必強行讓慎遠娶宓姐兒,這樣也只能讓宓姐兒在國公府處境尷尬而已。”

看韓老夫人面露慍色,韓氏又道,“母親,您不必太過苛責大哥大嫂,疼愛宓姐兒是一回事,可大哥畢竟是國公爺,要替國公府的前途考慮。再說了,就是宓姐兒,她對慎遠也只是兄妹之情,並無他意。母親又何必強行逼大哥定下這樁親事。”

魏國公並非世襲罔替的爵位,只能平襲爵位至第五代,再之後是降爵還是收回爵位,就完全取決於新帝的恩寵了,而韓慎遠這一代就正好是第五代了,所以魏國公雖然也疼愛以宓,但兒子的婚事卻是和妻子曾氏是同一立場的。

他們希望兒子能結一門得力的親事,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魏國公府將來的前程。

韓老夫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可是禍福相依,京城形勢覆雜,今日得勢,他日到底如何卻很難說……罷了,你既說宓姐兒對遠哥兒無意,我便且看著,只是你,還有誠郡王府都不要妄想打宓姐兒的主意,否則便不要怪我不給你們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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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燕王府。

穆元禎聽完暗探的回報,眼神晦澀不明。

他只是讓暗探留意宮中還有京城的動靜,並未特意吩咐暗探留意以宓的消息,可是偏偏夾雜在那些信息之中,她的事情總是會冒出來讓他在心頭轉了一遍又一遍。

誠郡王妃韓氏,他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魏國公府見她時的情景,他十歲,她還只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小小的,軟軟的,站在大樹的陰影下,大眼睛有些失神的看著不遠處的華服女子,漂亮的大眼睛滿滿都是不合年齡的黯然和努力隱藏著的傷心,而那華服女子卻正滿臉慈愛笑意的看著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摸來摸去。

可能是那女子身邊的丫鬟發現了她,在那女子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麽,女子收了笑容,轉頭看向了她,他看到她眼神瞬間亮了亮,小小的拳頭捏起,明顯有些緊張又有些希冀的看向那女子,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可惜那女子掃了她一眼,目光停了不過片刻,隨即便漠然的轉開了。

他看到她嘴唇抿起,眼睛也慢慢蒙上了一層水霧,濕漉漉的,捏緊的小手微微在抖,卻又努力忍著不哭出來,直直的站在那裏,小小的身板卻維持著挺立的姿勢不變,似乎這樣就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她的異樣和自以為羞恥的渴望。

她的那個樣子和眼神瞬間撞進了他的心中,讓他久久都不能忘,或許是因為她那個樣子就是曾經被他隱藏的那個自己吧,隱藏的太久,他自己都快忘了,那一刻又刺進他的舊傷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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